亦水寒

你听

成枫 | 七月炽

微训诫/

4.5k一发完/

 

 

七月的天气闷热而无风,这样的天气饶是谁也不愿意呆在露天的操场上。

 

但江枫不一样,他铁了心的跑,一圈又一圈踏在被晒的滚烫的橡胶跑道上。余雷站在操场边劝,尽管知道是无用功,还是大声的叫喊,最后被迫无奈和江枫一起跑。

 

“我说,你这样没法儿解决问题,你应该…”

 

“师父不管我了,我得自己训练自己。”

 

余雷的脸色就差写上“放屁”俩字了,这哪是训练啊,照这样的强度下去江枫迟早得吐的昏过去。仗着身形的优势,他成功把江枫拦截在弯道,“那你就当为我想想,你要是出问题你师父不得弄死我,我可没有不在场证明。”

 

江枫喘气喘的凶还不忘再噎他一句:“我死了他也不会说啥。”

 

 

事情的起因是三天前的出外勤。

 

江枫已经出过几次外勤,自诩身手了得信心满满,张成多次提醒他带好手枪和护身刀,他嘴上应着是,结果抓到人之后几乎全身挂彩,回来一看腰间的武器毫无用过的痕迹。

 

张成气的在现场反复踱步,任江枫说什么都不理睬。后来的两天也是这样,除非江枫进来汇报工作,其他一律不予应答。江枫彻底慌了神,他宁可师父大声斥责他,甚至直接揍他一顿也不愿承受这种冷落。

 

他是急躁的性子,工作生活时时刻刻都特别需要别人的认可,再具体一点,张成的一个赞赏的眼神或动作都能让他开心好些天,但这两天师父的冷淡和疏离险些让他产生了调任的倔念头。

 

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幕——江枫到警校里跑步,让余雷给他计时,说是要让师父看到他的变化。

 

余雷用看透一切的眼神望着江枫一圈又一圈的身影,他比江枫大两岁,赌气这种很明显的特质还是看得出来的。

 

把江枫送到医务室后,余雷坐在外面看手机信息,发现张队没给他发信息松了口气,不过基于当下状况,他还是向张队汇报了他们的位置:

 

“张队,我和江枫在警校跑步,队里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回。”字里行间把江枫的“英雄事迹”摘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小会,对面只回复一个“嗯”字,余雷多少有点疑惑,以往他们出去张成都会嘱咐几句看着点江枫别让他太过头,这回师徒俩人都冷战到这个地步了?

 

隔帘后面传来掀被子的声音,余雷眼疾手快过去把欲下床的江枫摁回去:“你师父说让你好好休息。”江枫猛地一抬头,满脸的高兴就像是归家的小狗,看着他那一副突然打了鸡血似的样子,余雷忽然后悔对他撒这个谎了。

 

回了队里,江枫惦记着师父直接去了张成的办公室,张成正在喝茶,见他进来神色并没有波澜。江枫凑上前想帮师父接水,张成手一收冷冷的看着他:“我记得你的总结报告还没写完。”

 

江枫的手滞在半空中,他不敢直视师父的视线,先前那种疏离感又浮现起来,他悻悻地收回手:“我…我知道了师父,这就去写。”说完后退着出了办公室。

 

在门外观察许久的杜局推门进来:“老张,这孩子脾气倔,你也别太冷着人。”

 

张成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我会把控。”

 

 

隔天上午到了班点江枫迟迟没有露面,虽说最近手头没有紧要案子,余雷还是不由自主的替他紧张起来。

 

张成刚好从背后绕过来前面装水,看到张成的脸色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糟糕,余雷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桌子底下给江枫发信息:“你人呢??”

 

刚发出去没几秒江枫本尊就出现在了门口,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叶倩刚好经过问了句怎么迟到了,他说的大声,像是刻意要给谁听见。

 

“送对象上班迟到了,对不起啊各位。”

 

余雷心下一惊,江枫什么时候有的对象?之前每天都跟师父的小尾巴似的,哪里来的时间搞对象?

 

张成装完水回去,听到这句话也顿了顿脚步,但还是没说什么,一个眼神也没给江枫。

 

下午,警讯忽然传来南浦街劫匪窝点曝光的信息,那帮劫匪先前就闹过几次事,如今可以直接带人去彻查窝点抓捕嫌犯,可以说是一窝端。

 

江枫接到信息的那一刻就急不可耐的想要冲出去,结果张成拦住了他:“你先把你的报告写完,今天的行动不准去。”

 

张成带了余雷和其他几个警员说着就要往外走。江枫满腔的热血被压下去,等张成的背影走远他才敢出声埋怨。

 

南浦街的现场简直是乱七八糟。那帮劫匪得知窝点曝光匆匆忙忙收了东西就想跑,不料还是晚了一步,被张成带的队制服在街边。警车随后赶来,张成看着一个个劫匪不反抗的反常行为发觉不对劲,果不其然下一秒一把匕首就刺进了余雷的腿侧。

 

是埋伏。一个带着黑色头巾的花臂大汉从一旁的角落冲出和警员扭打起来,混乱之中不知又从何处赶来一个穿着便服的人一脚踹开了劫匪正想持刀行刺的手,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趁着这个空当几人赶紧击打了一下劫匪的颈部给他带上手铐,警车里的人把劫匪带上车。一趟行动算是顺利,只是在场的几个人都挂了彩。张成清点人数时发现多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脸色瞬间沉下来:“江枫,我说没说过不让你来。”

 

“可是师父,我怕你们带的警力不够所以才来的。”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扔下这一句话,张成挥挥手带其他几人上了车,江枫也跳了上去,刚才的倔劲没了大半,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师父的脸色,没有发现异常才心安理得的坐到位置上。

 

车里气压极低,除了余雷忍痛包扎伤口的气音,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快到下班点,张成开车回到警队,待车内警员下车后却没有要熄火的意思,反而在江枫下车前锁上了车门:“你跟我回去。”

 

江枫应了一声是,心里暗自高兴着师父终于理自己了。

 

 

张成家里没有人,刚一开灯就晃了江枫的眼睛。他径直走向办公台,没有管身后跟着的江枫,打定主意要晾着他。

 

师父不发话,徒弟也不敢坐,只能直直的站在师父跟前看着师父对着电脑一顿敲,又翻翻抽屉找出一份份新的案卷。江枫不明所以的罚站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实在耐不住这种气氛出声求饶。

 

“师父……”

 

张成头也没抬:“说。”

 

“您直接罚我吧。”

 

“站累了?”

 

“不,不是,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枫几近语无伦次,张成终于抬眼看他:“罚你?那要罚是不是连之前的账也都算一下?”

 

“之前的…?”

 

张成从办公台前起身,盯着江枫:“去警校那次,我有没有说过不要瞎折腾自己?”

 

江枫被盯得发毛:“我只是去训练……”

 

“训练?练到进医务室躺着?”

 

张成看着江枫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直截了当的调出了那天和医务室主任的聊天记录:“你不告诉我,自然会有人告诉我。”

 

气氛凝固,江枫愣愣地站着,张成转身坐回了办公台:“你对象是哪的?”

 

江枫被问懵了:“…啊?”

 

“问你话呢,对象是哪里人?”

 

语气就像父亲询问儿子谈对象。江枫稍稍愣了几秒,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前几天迟到时编的话。那天他其实根本没晚到,只是到了之后在警局外站了半个小时。

 

面对着师父的眼神,江枫终究是不敢撒谎:“师父,我其实…没搞对象。”

 

“那为什么迟到?”

 

“车…没油了,去加了点油。”

 

张成没说话,眯着眼睛看他,江枫有点发怵,以往他撒谎的时候师父都会用这个眼神看自己。

 

“师父…其实,我只是觉得您不理我,想引起您的注意才故意迟到的。”

 

到底还是瞒不住,江枫说完就低下了头,他不敢看张成的反应。张成揣在胸前的手撤了下来,内心的火在不断往上冒。

 

他不记得自己教过江枫意气用事。

 

“江枫,万一那天早上有紧急报案,万一队里出了意外需要你来顶替,这些后果你想过吗?”

 

江枫没说话,这些后果他的确没有想过,当时倔脾气占了上风,也就没有考虑那么多。

 

“再来,今天下午我不让你出外勤,你还是出了,你自己数,多少次了。”

 

不听从命令擅自行动的事在江枫身上有太多,一时间也数不过来,江枫小狗似的看着张成,对方根本不搭理。

 

“是不是我说的话在你这都是废话?”

 

“不是的师父,不是的!”

 

张成的怒意化作用力甩下皮带,江枫被这突然的一下打的险些跪下,他扶着桌子勉强站了起来,被张成带到墙边,“手扶墙。”

 

“出外勤擅自决定不用手枪军刀,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上班迟到,不听从命令。四件事,一件20,80不过分吧?”

 

江枫很少见师父这样生气,以往自己都是言听计从,所以师父可以省下很多精力。皮带一下一下夹着风砸下,江枫想起在警校时教官也是这样用武装带抽自己。

 

第二十下。

 

“江枫,你是刑警,生活中的感情决不能带到工作里,我不是没有跟你说过。假如今天你出了意外,来救你的警察带着情绪导致你丧了命,你会怎么想。”

 

第四十下。

 

“你觉得你做事是为了我吗?”

 

令张成最头疼的就是江枫的忠诚,一种忘乎所以的忠心。似乎办案和审讯以及任何事,只要师父发话他就一定会去做。倘若有一天自己出了事,张成也相信江枫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第六十下。

 

江枫快要撑不住,身后的伤势如何他还不清楚,只觉得像被火烤了似的疼。这是他第一次挨张成的打,他听前辈说过凡是在张成手底下干过的徒弟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那时他还不信,觉得师父就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这的确有些超出江枫对张成了解的范畴。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吗?未必是。费尽心思引起师父注意,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稍微的走神被身后的疼痛唤回。八十下打完,张成巴皮带扔在地上,像摁刘鹏一样把江枫反过身来摁在墙边。江枫的脸上还有下午和劫匪打斗的痕迹,此刻一双圆眼瞅着张成,好像路边脏兮兮的小狗。

 

“余雷今天受了伤,你明天带着他一起来我办公室。”

 

江枫闻言说是。

 

 

师徒间微妙的气氛比从前好转了不少。江枫早早的到岗,余雷诧异的坐在他旁边:“今天不送女朋友啦?”

 

“根本就没有女朋友,”江枫刚坐下就想起什么似的整个人弹起来,“还有,师父叫你去下他的办公室。”

 

警局里人来的越来越多,张成的办公室就坐落在身后,隔绝了外面的嘈杂。余雷拿起案卷就往那走,见江枫跟着问了一句:“不是叫我去吗,你跟着干啥?”

 

“陪你。”江枫没好气的应他。

 

敲了三下门,里头传来一声“进”,两个小伙子推门进去,余雷腿上还缠着绷带。张成放下手里的茶杯,“知道我叫你们来干什么吗?”

 

余雷以为是汇报工作,便自顾自把昨天下午的事件总结念了出来,张成摆摆手打断他,又指了指江枫,“对于他最近的所作所为,余雷你有什么看法吗?”

 

余雷浑身一僵,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江枫,结果对方回了他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于是他把这些天和江枫的行事都说了一遍,也说了江枫昨天不听从命令擅自行动,唯一抹去了医务室的情节。

 

张成神色一暗,“前天下午你们在哪里?”

 

“在警校训练。”

 

“练了什么内容?”

 

“跑步。”

 

“江枫怎么样。”

 

“…他跑的挺好的。”

 

江枫实在看不过去,想主动把自己的罪行报上名来,但刚想开口就被张成一个眼神吓退。

 

“余雷,他跑到去医务室,耽误了你的工作,对此你有什么怨言?”

 

“不,没有怨言,张队…”

 

“那他早上迟到让你错失了和他搭档去审旧犯平复冤假错案的机会,你也没有怨言?”

 

江枫一阵愕然。这些事,他都不知道,而余雷一句也没有告诉他。

 

在长久的沉默后,张成走到余雷跟前,递给他一条对折的皮带:“这两件事,我全权交给你处理。”

 

什么意思?余雷不可置信的望着手里的皮带,这是要我罚江枫?

 

张成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们,还好心的拉下了百叶窗。余雷始终下不去手,还是江枫使劲把皮带塞到了余雷手里,“余雷,这两件事确实是我拖累了你,你…要怎么罚都行。”

 

江枫的变化让余雷有些不知所措,但既然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迫于张成的压力他还是打了下去。昨晚的伤还没好,如今再这么一打是雪上加霜,说不疼是假的,但自己年少轻狂犯下的错,终究也只能由自己来承担后果。这是小时候江枫父亲教过的道理。

 

百叶窗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只看见最后余雷搀着江枫出来的时候满头是汗,张成依旧坐在工位上,交代杜局一句,我从没有惯着他。

 

七月的天气依旧是那么闷热,张成的目光和江枫坚定的信仰也依旧是那么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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